做空比特币，矿场是自己的掘墓人

新疆石河子：高峰时期，近50万台矿机在这里轰鸣。 这些矿机7*24小时不间断运行，每月耗电量5亿千瓦时，相当于1亿户家庭一天的总用电量。

最受矿工欢迎的矿机型号蚂蚁S9，一年前市场销量高达3万台。 在币价持续下跌的情况下，二手转让价一度低至600元。

新疆部分矿工为了抢到货，将币、车、甚至房子都寄给业务员。 他们坚信“只要有矿机，就可以赚回自己的钱”。

腾讯新闻《潜望镜》作者刘鹏

乌鲁木齐以西150公里处，石河子戈壁滩上刮起了大风。 十一月底，刚下过一场雪，气温骤降到零下十五度。

矿工刘海洋正忙着指挥临时雇用的工人将刚到的10000台比特币矿机拆箱，然后搬到新扩建的厂房里。 远处的烟囱吐出浓浓的烟雾，夕阳透过灰色的空气，将矿机银色的金属外壳照得泛黄。

比特币，由“中本聪”于2008年发明，根据其建立的模型，可以利用芯片的计算能力，每隔十分钟对比特币系统产生的区块（block）进行一次“哈希碰撞”，赢取获得系统奖励的比特币的记账权。 这种枯燥重复的过程被形象地称为“挖矿”。

在比特币运行的最初几年，一台普通的笔记本电脑就可以起到挖矿的作用。 但是，中国矿工的进入，让挖矿变成了一门大生意。 凭借在中国设计和制造的专业矿机，以及新疆、四川和内蒙古廉价的电力成本，他们垄断了产业链的最上游。 : 比特币挖矿。

刘海洋是中国矿工的典型一员。 一年多前，他以“云计算”的名义，争取到石河子电力公司每千瓦时0.28元的优惠电价，租用了陶瓷加工企业的厂房，改造成一台能发电的机座。容纳40,000台矿机。 为了给矿机提供更稳定的电力供应，刘海洋甚至斥资2000万余元建设了一个变电站，配备两台变压器。

高投入的背后，是潜在高回报的诱惑。 在石河子，像刘海洋这样大大小小的矿山就有几十个。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躲在以云计算和科技公司闻名的工厂里。 据不完全统计，在高峰期，有近50万台矿机在这里轰鸣。 这些矿机7*24小时不间断运行，每月耗电量5亿千瓦时，相当于1亿户家庭一天的总用电量。

而现在，他们正处于危险之中。

11月以来，比特币价格直线下跌，从4.5万元的高位跌至2.52万元的低位，跌幅高达40%。

在连续下跌的过程中，比特币的价格已经突破了多台矿机的成本价，即挖矿获得的收益不足以支付电费和管理费。 据国内最大矿池之一的鱼池数据显示，年初2万元的神马M3矿机已经到了停产价。

一些中小矿场已经无法承受币价的持续下跌，只好转售矿机进行清算。 最受矿工欢迎的矿机型号蚂蚁S9，一年前在市场炒作中销量高达3万台。 在币价持续下跌的情况下，二手转让价一度低至600元。

恐慌中，电价更低、成本更好的大型矿场开始了一场“土地兼并”运动。 二手矿机被转移安置在新的矿场，插上电后继续运行。

经历了上一个周期，成为“矿霸”的比特大陆和嘉楠耘智，现在正在新疆各地寻找合适的矿场和便宜的电价。 “牛市卖矿机，熊市挖矿”是他们的原则。

用电迁移、错位竞争、用金融工具对冲……在转移中，一场低电价淘汰高电价、大矿淘汰小矿的战争已经打响。

但即使是吞并战争的胜利者也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只能在漫长的冬天等待春天的到来。

当矿工因时代潮水而兴衰时，腾讯《潜望镜》走访了新疆众多矿山，记录了这一切。

矿机从 30,000 到 600

在不断下跌的币价中，拥有2000台阿瓦隆A741矿机的老罗率先“拔掉电源”。

与比特币的高深技术不同，挖矿的商业模式简单粗暴：交了矿机钱、电费、场地费后，挖出的币还有剩余，可以保证运营。 一旦币价下跌，挖出的币不足以支付电费。 为了及时止损，矿工们不得不拔掉不断咆哮的矿机，暂时关机。

电力是矿场的生命线，其价格和稳定性决定了矿场的盈利能力。

受矿场规模的限制，一般来说，小矿场入驻时可以协商的电价远高于大矿场。 电价作为矿山最大的支出项目，宣示着小矿山在成本端的竞争力远弱于大矿山。

老罗在这期间一共挖了25个比特币。 按照报价计算，收入50万多元，同期电费60万元。 越挖越亏，关掉就好了。”

恐慌开始蔓延。 11月25日，一条大阴线再次凸显，比特币价格逼近25000，这也是矿工们最热衷的蚂蚁S9矿机的关机价。

更多的小矿工加入了清算过程。 但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四五天前，二手S9的市场报价普遍在1200左右，随着币价逼近关机价，S9的报价直接跌到了600。

“这是一台一年前才三万块钱的机器！” 一名被迫清算离场的小矿工情绪激动。 就像一只误入歧途的羔羊，在寒冷的冬天来临之际，它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一位老矿工告诉腾讯《潜望镜》，从时间上看，去年11月以后入场的矿工，几乎没有一个能逃过羊羔的命运。 其中最糟糕的是 2018 年 1 月进入该领域的浪潮。

当时，比特币的价格在经历了长达一年的飙升后达到了12万元的峰值。 能“产出”比特币的矿机被视为下了金蛋的小鸡，出厂价涨了一倍、三倍。 还是搞不定。

那是矿机销售员狂欢的日子。 新疆部分矿工为了抢到货，将币、车、甚至房子都寄给业务员。 他们坚信“只要有矿机，就可以赚回自己的钱”。

10个月后，他们连买矿机的钱都没有拿回来。 二手矿机价格一降再降，“相当于损失了90%的固定资产，可以说不算什么”，上述老矿工评价道。

迁移到电价低的地区

寒冬将至，币圈丛林法则凸显。 一个个被清算的小矿山，成了大矿山的猎物。 被小矿工勉强卖掉的二手矿机，分批涌入大型矿场，接上电源，继续轰鸣。

刘海洋认定，这是他的机会。 0.28元的电价，4万机位的仓库，让他在这一轮算力洗牌中占据优势。 “几百块钱入的S9，如果还是现在的币价，三个月就可以回本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反正你不挖现在市面上的S9，就有人给你拿了。” 挖”。

不愿就此止步的中型矿山也在寻找出路。 为了寻找成本更低的电力供应，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新疆边境。

靠近边境的霍城和伊宁地区的矿业电价已知最低。 但由于伊宁当地多次对企业用电性质进行检查，不少矿场因停电被处罚，被列入矿工“黑名单”。 矿工们也用“JQK”来比喻，即“开始用低电价勾你，然后圈住你，最后把你干掉”。

然而，篡改用电性质的情况在过去时有发生。 一些矿山隶属于当地能源公司，以供热、供电的名义申请。 享受国家补贴后，电价仅为10多毛钱。 但这种操作只适合币价高的阶段。 他们往往在被发现非法用电之前就把投资矿机的钱赚回来。

一些人还把目光投向了邻国。 在离新疆不远的乌兹别克斯坦，工业用电价格仅为23美分。 俄罗斯的价格也较低，约为 25 美分。

但相应的，他们也需要承担不同制度和文化带来的风险，以及可能存在的安全风险。 一名矿工在人烟稀少的老工业区选了一处厂房，没过几天就被踏进工地的蒙面人抢劫，新安装的矿机被洗劫一空。

基础设施建设也是制约矿场走出去的重要原因。 为全球最大矿机制造商比特大陆寻找矿场的人，在走访了十多个国家后，对腾讯的“潜望镜”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是发电量还是基础设施，它仍然是中国最好的。 “尤其是新疆，750kV高压环网特别稳定，煤炭资源丰富，发电充足，非常适合开采。”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比特大陆在新疆还有一个拥有5万台矿机的自有矿场，每月为当地政府缴纳数千万元的电费。

腾讯《潜望镜》获悉，比特大陆除了自有矿场外，近期还加大了在新疆的算力。 11月底，比特大陆刚刚在石河子附近的矿场下了5万台矿机托管订单。 另一家国内矿机制造商嘉楠耘智也在该地区下了 10,000 台的订单。

熊市生存技巧

散户矿工退出，大资金入场。 有了更多的现金流支持，回报预期降低，投资周期拉长。

与一个月前相比，比特币全网算力下降了14.8%，这也意味着挖矿难度下降了14.8%。 散户矿工的不断出走，带来了算力的重新洗牌。 新一轮混战之下，矿工们正在寻找生存之策。

“去年进入这个行业，觉得钱太容易挣了，今年觉得自己死得太快了。” 曼巴矿机创始人金鑫感慨地说，“要在熊市中生存，必须要有正确的成本和生存技巧。” .

在进入矿圈之前，金鑫连续启动了多个项目，但都因疏忽现金流而失败。 2017年10月，开始研究挖矿，将目光投向了市场上显卡相对较小的矿机。 与比特大陆、嘉楠耘智生产的ASIC矿机不同，显卡矿机对应的是ETH（以太坊）、XMR（门罗币）、Zcash等采用PoS算法的数字货币。 其中，以太坊是席卷全球的ICO活动的募资货币，2018年1月的峰值约为11000元/个。

两个月后，他兴奋地向腾讯潜望镜透露，“我这两个月赚的钱，比我创业三年赚的还多。”

但暴利只持续了两个月。 2018年，随着数字货币整体触底反弹，他对现金流极为敏感，砍掉了自己矿场的ASIC比特币矿机，全部投入显卡矿机。

与ASIC矿机相比，虽然运维成本较高，但显卡矿机功耗略低，锚定数字货币以太坊的全球算力分布也较为分散。 更重要的是，显卡作为显卡矿机的核心部件，除了挖矿，随时可以拆下来，回归游戏市场。 对于在网吧玩游戏的玩家来说，挖出来的显卡和新的没有区别。

“矿机和游戏市场的显卡矿机价格存在较大差异，矿工按照当前币价给矿机定价国内第一个比特币矿场，而在游戏市场，显卡是矿机的核心部件。矿机，是不变的。”

基于此，金鑫制定了自己的熊市生存策略：向清算离场的矿工收集二手显卡矿机，在币价可以覆盖的时候插上电源扩大算力成本并有轻微盈余。 如果跌到成本线，就关停卖显卡。 如果币价上涨，等待牛市，然后收显卡卖给矿工。

随着牛熊周期，显卡在矿工和游戏玩家之间交换。 看来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策略。

“但如果币价持续下跌怎么办？” “潜望镜”问道。

“那我不得不承认了。” 金鑫的回答也很干脆。

至少目前，金鑫的策略是有效的。 他还在研究将矿场能耗降低10%，部分算力用于承接商业公司的人工智能计算订单。

11月底，国内矿山的另一个集散地四川迎来旱季，为他带来了大量二手手机。 他的团队正忙于测试货架并插上电源。

让他自豪的是，随着矿机的不断发布，矿场目前拥有以太坊网络1%的算力，“相当于获得了以太坊的股份”。

挖币同时做空币价

比特币的上一次熊市持续了长达两年之久。 埋头挖矿、守币不卖的矿工们，在随后的比特币牛市中获得了惊人的回报，成为了业界的传奇。

四年过去了，上一轮被矿工视为标准的囤币法则，在这一轮熊市中不再适用。 矿工们面临的是一个更加复杂的市场：流通中的比特币超过400万个，流通市值增加了数万亿元，兑换现金的还有数千个。

新一代矿工已经很少存币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交易所为他们提供了越来越多的金融工具。 学会提前对冲和锁定利润，是他们在熊市中生存的必备技能之一。 比特币生产的工厂模式升级为金融模式。

套期保值，简单来说就是在现货市场和期货市场同时进行等量但方向相反的买卖活动。 利用期货和现货价格同时涨跌的原则，建立套期保值机制，用期货利润弥补现货亏损。

“比如我下个月要出30个币，但是这个币的价格可能按照一个月的趋势继续下跌10%，那我就在交易所做空单，以当前的价格卖出价格，一个月交付30个币。”金鑫解释说，这样就可以锁定当月的法币收益，以免在下跌行情中遭受更大的损失。

然而，矿工们频繁的套期保值操作，让他们有意无意地成为了比特币最大的做空力量。

“大家都在做空，最后大家都想自保，让币价继续下跌，但币价下跌不利于矿场运营。” 金鑫苦笑。 同归于尽，英勇！”

金融工具的反弹张开了嘴，天生就以避险为使命的比特币期货也变得投机。

在相互博弈中，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才能看到春天的模样。

还没结束

11月28日，此前连续下跌的比特币暂时止跌，单日上涨11%重回3万多。

嘉楠耘智甚至以此为借口，第一时间公布了几款打折的新矿机。

但是，大势所趋是挡不住的。 经过一天的闪回，币价掉头继续下跌。

冬天还在继续。 刘海洋的一万台矿机已经上线，金鑫又收到了一批二手货，老罗在清算和搬迁之间犹豫不决。

正泰电器的石河子经销商也在犹豫。 一个小男孩找上门来，要了五万个电源开关。 他简直不敢相信国内第一个比特币矿场，这个大单一下子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5万台交换机是为比特大陆刚刚订购的5万台托管矿机准备的。 冬去春来又冬至，牛市卖矿机，熊市挖矿，这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的真理。

也是在上一次熊市期间，比特大陆从发明了全球第一台ASIC比特币矿机的嘉楠耘智手中接过了位于内蒙古大叻旗的一座矿场。 在算力的洗牌中，比特大陆成为上升极。

这样的故事激励着熬过冬天的矿工们。 12月2日，石河子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降雪。 在零下 18 度和强风的情况下，矿工们冬眠，等待春天。 数十万台矿机仍在奔跑、轰鸣，承载着它们的希望，不眠不休。